头:“你还指望她照顾孩子?她要是能照顾孩子,后来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。”
“那孩子谁来照顾呢?”
“小军子啊,又当爹又当妈的。不光要去单位上班,回来还要给娘仨做饭。”邓姐略一停顿,又用下论断的口吻说道,“如果没有他撑着,这个家早就毁了。”
罗飞默默叹息。其实早在十六年前,现实便已用最残酷的方式印证了邓姐的判断。
当年一家人的生活在李军的维持下勉力支撑,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打破了这份脆弱的平衡。
大约在李梦娇出生的两个月前,李军的一个朋友带了另外一个人来李军家借住,他们连续三天在李军家吸食毒品。
后来这两人吸毒后在酒吧里闹事,被警察给抓了。两人供出是在李军家吸的毒。于是警察上门来带走了李军。由于秦燕正处于临盆待产的状态,李军随后被取保候审。
回到家里以后,李军还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。没想到一年之后,他却突然收到了法院的传唤。事情确实也不大,可以通过缴纳罚金判拘役或者管制,但李军没有钱。最终法院当庭判了他六个月有期徒刑,罪名是容留他人吸毒。
罗飞来之前已经查阅了相关案卷,对李军入狱的过程就不再追问。他所关心的是另外一些事情。
“讲讲李军入狱之后的事吧。”罗飞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,“我刚刚听说,李梦楠曾经有一天自己从屋子里跑出来过?”
“是啊,那次如果没跑出来,两个孩子怕是早就死了。”
“这种事既然已经发生过一次了,怎么还能发生第二次呢?”
“唉,有什么办法呢?当爹的去坐牢,当妈的对孩子不管不顾,能不发生吗?”邓姐的话语中透出无可奈何的语气。
罗飞摇了摇头,其实他想问你们怎么不帮帮这俩孩子呢?不过这话似乎有点质问的意思,他得想法找个较为温和的措辞。
邓姐看出了罗飞的心思,主动开口道:“其实我也帮过她们的。”
“哦?”罗飞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。
邓姐道:“第一次出事之后,我主动找过秦燕,我建议她下次出去的时候不要把门锁住,这样我们邻居也可以帮着照看照看孩子。结果秦燕说干脆我留一把钥匙给你吧。我想想也行,就从她那儿拿了一把钥匙。下午秦燕要出去,走的时候对我说:‘我出去一下,晚上六点前回来。’到了五点多我端了碗饭想送给孩子吃,用钥匙开门一看,秦燕已经回来了。我当时还挺欣慰的,心想这总算有点当妈的样子了。可是好景不长啊。第二次她出门的时候,也是说一会儿就回来的,结果好几天都没回来。那几天我天天给孩子送饭,累点倒没什么,只是心里的压力太大了,每天晚上都睡不着。”
罗飞点点头表示理解。
秦燕这一走,等于把照顾孩子的责任全都甩给了对方。两个孩子那么小,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,邓姐确实承受不起。
“所以你后来也没坚持下去吧?”
“是啊,等秦燕回来以后,我就把钥匙还给她了。这孩子我不是不想管,真的是管不起啊。”
罗飞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十二幢,想象着曾经发生在那里的悲惨场景。对于那两个孩子来说,最大的不幸就是摊上了一对不靠谱的爹妈。而外人再怎么努力,也难以改变她们的凄惨人生。
片刻之后,罗飞再次开口,他把最重要的问题留在了最后:“你知道黑娃吗?”
“黑娃?”邓姐怔了一下,并没有立刻想起答案。
“对。我听说李梦楠很害怕黑娃,但我不知道黑娃是什么。”
“哦——”邓姐拖了个长音,“我想起来了!黑娃呀,是他们家养的那条小黑狗!”
02
二十年前的老楼了,楼道里的照明灯好些已亮不起来。好在楼外有亮光从换气窗里透进来,狭窄的楼道还不至于黑暗一片。
潮湿的空气,霉味直刺鼻腔。罗飞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,他凝眉略略想了一会儿,便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——前几天去拜访陆风平的时候,那家伙的住所也是这般老旧破败的环境。
一个经济上并不拮据的人,为什么要选择如此逼仄的居所呢?
应该是那住所里有些令人无法舍弃的东西吧?
一路走一路想,不知不觉已来到四楼。罗飞在左手边停下。
面前是一道铁质的入户门。门上的油漆早已斑驳,门楣上的铭牌也落满了灰尘,不过还能依稀辨出“406”三个数字。
就是这扇门,曾经把屋里屋外隔绝成两个世界。区区十厘米的距离,却横跨生死。
罗飞在门外站了一会儿,试图去捕捉某种游荡在过去与现实之间的情绪。片刻之后,他抬起右手,在门板上拍了两下。
屋中有人应答:“来了。”听声音那人应该就在不远处。果然,屋门很快就被打开,一个男子出现在门后,他看到罗飞先是一愣,随后又微笑道:“哟,你怎么来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