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山原本是打算吃几口的,现在见平哥这个态度,便立刻摇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。
杜明强可不管那么多,既然别人都不吃,他更乐得一个人独享。吃的时候还摇头晃脑,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。
平哥斜眼看着杜明强,虽然心中有气却又无可奈何。他知道这个讨厌的家伙不仅身手了得,底细更是深悔难测。自己虽然也算一方霸主,但对于这样的角色还是尽少招惹的好。
为了缓解一下令自己尴尬的气氛,平哥冲杭文治招招手:“眼镜,你过来。”
杭文治也知道自己无意中有些冒犯了平哥,连忙走到对方面前,摆出一副老老实实的姿态。平哥脸色便好看了许多,他指着杭文治手里一个蓝色的小本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“张队儿子的作业本。”杭文治陪着笑回答说,“这不今天下午给孩子把试卷讲明白了,张队又给派了新任务:让我帮孩子检查检查作业。”
平哥伸手把那作业本拿了过来,装模作样地翻了两下,却看不出什么头绪。于是他又退回封皮,对着姓名一栏念道:“张天扬——我操,这父子俩名字倒是一个比一个霸气。”
杜明强也把脑袋歪过来瞥了一眼,只见那封皮上果然写着:“芬河小学六二班,张天扬,2号楼203房”。
“嗬,怎么把家庭门牌号还写在作业本上?好让老师对着号家访吗?”杜明强嘴里塞着饭,含糊不清地嘟囔着。
“这不是家庭住址,是学校住宿的房间号。”杭文治解释说,“芬河小学是全市最好的贵族学校,从三年级开始就实行寄宿制。学生平时都住在学校里,只有周末才能回家。”
“哦。”杜明强又把那几行字认真地看了一遍,像是要牢牢记住似的。
平哥对这些细节不以为意,他一甩手把作业本还给杭文治:“得了,好好准备准备吧。”
杭文治“哎”了一声,捧着作业本坐到自己的床铺上翻阅起来,他那副专注的样子倒真似个称职的园丁呢。
第二天是周日,大早上的杭文治就被管教提走,不用说,自然是给张海峰的儿子辅导功课去了。其他犯人则获得到操场上活动放风的机会。因为黑子和小顺都在关禁闭,四二四监舍的氛围便冷清许多,再加上杭文治又不在身边,杜明强便独自找个角落,晒晒太阳听听音乐,乐得无人打扰,清静自在。
杭文治将及中午的时候回到监舍,和大家一起吃了午饭。下午监区组织犯人进行思想学习,内容枯燥,无需多表。
休息日很快过去,到了周一早上,新一周的劳动改造又拉开了序幕。犯人们在食堂吃了早饭,排着队来到车间门口,准备领取劳动所需的工具。
负责分发工具的依旧是四监区的关系号“大馒头”。他手持一份犯人名册,按顺序每点到一个犯人时,后者便自行拿取一套工具:计有剪刀一把,卷笔刀一只,胶水一瓶,橡皮一块,木尺一柄,铅笔一支。
剪刀是用塑料包着边的儿童用品,利度仅能用作裁剪纸张;卷笔刀则包裹在玩偶泥胎之内;木尺质地疏松,难以伤人……在这套工具中,唯一可能制造出事端的便是尖锐的铅笔。基于这个原因,监区对于铅笔的管理极其严格,把铅笔带出车间的行为当然是绝对禁止的,而且每支铅笔在领取时都要记录长度,以防有人将铅笔折断后携带半支出厂。
记录长度的办法倒也简单。犯人从一个大纸盒子里拿了铅笔之后先交给“大馒头”,后者会把这支铅笔的尾部顶着名册上该犯人的名字延伸出去,然后铅笔头顺势往下一压,在名册上点出一个记号来。这样等犯人交还铅笔时,还要比对是不是比这个记号短了许多,只有误差在两公分之内的才算合格。
这套程序已执行多年,“大馒头”操作起来也是驾轻就熟。所以犯人虽多,但队伍向前推进的速度却不慢。分钟之后,四二四监舍的几名成员已经按顺序排到了队伍的最前列。
按照入监的时间顺序,平哥排在监舍头一个,此后依次是阿山、杜明强和杭文治。前面三人都顺利的领到了自己的工具,到杭文治这里却出现了一些波折。
其他犯人领铅笔的时候多少都会在大盒子里选一选,找支相对来说比较长、比较新的,这样使用起来会顺手一些。但“大馒头”看见杭文治排过来便拦着对方不让挑,然后他自己在盒子里细细扒拉了一番,将其中一支最为旧烂的铅笔挑出来交给对方。
杭文治拿着那支破铅笔犹豫了一会,对“大馒头”说道:“这铅笔不太好用了,给我换一支吧。”
“大馒头”撇着嘴冷笑一声:“换什么换,这本来就是你自己咬的!”
已经领好工具的杜明强正准备往自己的工位上走,听到后面起了纷争,便停步回身看去。只略略一扫他便明白了事件缘由:杭文治手中的那支铅笔正是上周末加班时所用的。而杭文治一直都有咬铅笔屁股的习惯,那天因为钻研奥数题,思路纠结起来,咬得便格外凶狠。现在整个铅笔屁股上布满了牙印,甚至连相近的笔身上也出现了裂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