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宝玉去了贾母房中,琳琅方回身看画,笑道:“布局也还使得,只是下笔有些拖沓的痕迹,不知姑娘画这画儿时在想什么?这几笔竟停顿了好些时候?倒有点喜气洋洋的味道。”
黛玉眉开眼笑,赞道:“也只你看得出来。”
紫鹃在一旁悄悄笑道:“昨儿姑娘收到了姑老爷和哥儿的书信,说年底就接她家去,乐得一夜都没睡好,起来画画儿,笑一会,画一会。”
琳琅闻言,又惊又喜,道:“从前不是说姑老爷要进京么?”
黛玉笑道:“我父亲已经上折子请求卸任了,也不知怎么着,还没批,不过我父亲却说大约来年就有消息了,且定有消息,我心里也奇怪,不知是什么缘故。总而言之,父亲说了,今年年底打发人来接我家去,明年一同到新职上去。”
琳琅倒很为她欢喜,忽一眼看到紫鹃眼眶微红,便道:“姑娘走了,丢下紫鹃怎么办?”
因林朗走时便没带贾母之婢,是以琳琅有此问。
紫鹃听了,越发红了眼睛,哽咽道:“姑娘素日待我那样,我如何舍得姑娘?”
黛玉拉着她的手,笑道:“我也舍不得你,等我回去,问老太太要了你,纵然你老子娘都在这里,我要了,也不过是老太太一句话的事儿。”
紫鹃登时欢喜起来,道:“姑娘千万记得。”
琳琅也不禁感叹她对黛玉一片痴心真意,雪雁这个自小伴着黛玉长大的都不及她。
才要开口,忽见周瑞家的拿着一个匣子进来,黛玉便问道:“周姐姐来做什么?”
周瑞家的笑道:“姨太太着我送花儿给姑娘戴。”
紫鹃接过来打开给黛玉看,却是两枝堆纱新巧的假花儿,在偌大一个匣子里越发显得孤零零的,黛玉见了,不觉动了疑心,便问道:“是单送我一人的,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?”
琳琅暗叫不好,正要说什么,就听周瑞家的答道:“各位都有了,这两枝是姑娘的了。”
话音未落,就听黛玉冷笑一声,道:“我就知道,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!我是外人,原就是该用那些被人挑三拣四剩下不要的!”说着转身去了里间。
紫鹃对周瑞家的歉然一笑,忙进去安慰。
周瑞家的一声儿不敢说,琳琅笑道:“嫂子怎么才送来?按宾主,姑娘是第一个;按长幼,林姑娘也不是最后一个。你又不是不知林姑娘的性子,平素固然待人可亲,可这亲疏远近她极忌讳,这么大一个匣子只剩两枝花儿,任谁看了心里都知道是别人挑剩的,偏你惹她。”
周瑞家的讪讪道:“我想着从东北角过来,顺路。”
琳琅笑道:“嫂子倒会取巧。也幸亏是林姑娘,恼过去便完了,不会记在心里,又不会对人说,若是别人,哪能不记恨嫂子?嫂子是太太的贴心人,行事更该留意些,难道这里住的是大姑娘,嫂子也敢顺路?我不过是说笑,嫂子先去忙罢,我去瞧瞧林姑娘。”
周瑞家的去了,琳琅方进黛玉卧室,果然她脸上早就没了先前的怒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