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一个铜板滚到了阿云面前。
虞长乐打起精神,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他。他的状态被阿云影响着,阿云现在重伤半昏迷,虞长乐也没法活动自如。
此刻,阿云逃到了徽州。虞长乐知道他是为了找他在这里的一个朋友。阿云着黑曜石色的家服,是钟氏的外门子弟,他来找的这个朋友则是和他一起拜入钟氏做门生的。
阿云中了箭伤的那条胳膊没得到好的照料,后来又在追杀中被折断了小臂骨,整条胳膊几乎就废了,用绷带吊在脖子上。
现在他一身脏污,全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,缩在街角半阖着眼睛养伤。
那枚铜板被抛到阿云面前,他立刻惊醒了。随即,羞愤漫上心头,他浑身发抖:自己竟然被认作了乞丐!
可现在他的样子,被当成乞丐也不奇怪。
虞长乐看着他慢慢平复了情绪,而后将那个铜板捏进了手心,力道大得快要印出血来。
他感觉到了阿云心里的一丝动摇,这一路走来不管多么狼狈,他都始终是冷静的。可现在这一枚铜板,却把他的自尊心凿出了一道裂缝,让他的坚持摇摇欲坠。
朋友会见我吗?
虞长乐听到他心里的疑问。同为门生的朋友,在看见阿云这幅样子,还被钟家追杀的时候,还会帮他吗?
昨夜下了雨,阿云偏过头,从水塘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。头发蓬乱,衣衫脏破,深色掩盖了血迹。他顿了顿,把脸上的□□撕了下来,露出了肤色白皙的脸。
因为心中早有猜想,在摘下面具的那一刻虞长乐心里没有多少惊讶,只有五味陈杂的唏嘘。
秀眉长睫划出些许锋利的弧度,鼻梁挺直,薄唇淡色。去除了那可笑的胡子和光头,面具下的脸几乎是两个人。俊美清隽,下巴上微微有些胡茬。
果真是沈渊渟的脸。渊渟岳峙的渊渟是他在后来才给自己重新改的字,或者,现在该称他为沈厌。
这时候的沈厌,比虞长乐在火泽论武那一次见过一面的沈渊渟,要更年轻一些,面庞也没那么棱角分明。沈明华的相貌也更像这个时候的沈渊渟。
沈厌对着水面把自己的长发用一根布条扎了起来,没了头发的遮挡,面貌更为清晰了。
也更加和这一身落魄不相称了。他垂眸看了一会儿水中的倒影,忽地嘴角勾起一个笑,满含冷意和讽刺。
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掌拍碎了水面,水里的倒影碎成了一团凌乱。
那疑问很快就被沈厌压了下去。现在不能想,他也不想去思考。他沉默着站了起来,一瘸一拐地往朋友家走,那朋友姓商,是徽州的一个小世家。
天光将亮,街上没有多少人。楼宇飞檐渐渐密集起来,虞长乐远远地看见了一个飞扬的商字匾额。
虞长乐和沈厌同时看到了商府前停着的马车,一个白衣金纹的年轻人从马车上下来了。
客到了!
商府里有人殷殷迎上,对这人十分尊敬。
这是一个相貌二十多岁的青年,即使是隔着这么远看,也能看出他生得极好,笑容和煦,眉目俊朗,双眼里仿佛盛着小小的太阳。
更特别的是,他额心有一颗红痣。
然而猝不及防地,沈厌浑身都僵住了,冰凉发毛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其实虞长乐虽附着阿云的眼睛,但所思所想并非完全同步的,只有强烈到一定地步的情绪才会被他感觉到。
像这个商姓朋友的名字,虞长乐就感觉不到。然而,在看到白衣男子的那一个瞬间,灭顶的情绪就把他淹没了,一个名字如附骨之疽一般也烙在了他的心上。
钟恺。
伴着这个名字出现的情绪庞大而复杂,仇恨、愤懑、杀心,还诡异地混合着一丝嫉妒。虞长乐一震,很快意识到他的情绪异常,随即一阵剧痛刺入了脑海!
砰!沈厌后退一步,撞到了墙上。虞长乐脑中剧痛,眼前景色都开始扭曲起来,第一反应想要告诉外面的敖宴扯掉红绳,但咬咬牙还是忍住了。
撕裂般的头痛之中,沈厌还在死死盯着钟恺,虞长乐怀疑他现在眼睛里已经全都是血丝。
这个名字把虞长乐也惊到了,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那个人。
钟恺,钟氏双子的弟弟,虞长乐从阿蓝口中听过他们的两三生平。
虞长乐记得仲恺在钟家风雨飘摇时临危受命当了家主,下场委实不怎么好。身为家主却在一次除魔中全军覆没,他死之后,钟家也就倒了。
年轻人穿的也是地莲金雕纹的钟氏家服,金曜石色为最高品。他穿着这件衣服,果真如烈烈骄阳一般。
沈厌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。
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服饰,虞长乐感受到了他心里无比的难堪。
钟恺似乎是疑问地往这里看了一眼,滔天的恨意涌上沈厌心头。他死死咬住牙,虞长乐快要撑不住了,几欲不能思考。商府已经不能再去了,沈厌的恨意像一个巨大的漩涡,迷蒙之中,虞长乐感觉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