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降至汉世易学,焦赣、京房,皆以占验名世,考其遗法,大抵以揲蓍布卦为要。至于《大传》、《系辞》,叙占卦之义,《说卦》占卦之用,《春秋》内外传皆以筮占断吉凶,皆非后世空谈义理者所能知,是故——”
王扬说到这儿,审视者突然问道:“你对《春秋》所知如何?”
此人正是《春秋公羊传》的博士檀元宗。
还没等王扬回答,刘警不悦道:“你不要打断别人说话!”
檀元宗一愣,错愕地看向刘警:“就就只许你一个人问?”
刘警脸色越发不快:“现在是我问,又没轮到你,你要问也等我问完啊!”
“可你已经问了那么多——”
刘警不耐烦道:“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扰之颜论学了!”
“我,我打你说我打扰???”
檀元宗眼睛瞪得更圆,先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已,随即又传向另外三人,彷佛寻求公道似的:“他说我打扰”然后忽然想起什么,猛地转回身,看向刘警:“你这就叫上之颜了???”
刘警理直气壮:“《易》云:‘通声相应,通气相求’,我和之颜学问投契,相遇便是知音!这是中孚卦‘鸣鹤在阴,其子和之’之象!是不是之颜?”
额
王扬马上拱手道:“先生方才对于大衍之数的阐发,我是心服的。”
刘警哈哈大笑,声震房梁!把其余几人都吓了一跳。
刘警捻须,甚是神气,笑指王扬道:
“之颜,你眼光是真毒啊!!!此是我一生学问,得意所在!便是郑康成不死,王辅嗣复生,亦要服我此解。”
檀元宗惊呆,有些不信地看向王扬:“真的吗?”
王扬点头:
“确实如此。东汉经师皆知《易》道不离象数,这是高于不知多少后学的地方。但于象数之明者则当畅之,于未达者则应从疑而论,此方为治学正道。然虞翻妄演卦变之说,郑玄杂糅爻辰之例,至王弼注易,尽废象数,则去正道更远,以其说简而易晓,故能风靡。
由此而降,学风遂坏,至于千年之后,多不知真术,反以谬法演缪,以讹象推讹,甚可憾也。先生反古用象,所解之术甚正,演卦之法,又能与古合,绝非空学浮泛者能比,很是难得。”
刘警喉间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抽气,眼眶湿润,嘴唇剧烈颤抖着,激动道:“你懂我!你懂我!!”
众人愕然,檀元宗咂咂嘴,也不知道在说刘警还是说王扬,喃喃道:“这么厉害吗”
杜乾光怡然自得地饮了口茶,悠悠地冒出一句:“我早说了。”
另外几人看向杜乾光,眼神钦佩。
当初古文一派要削王扬学籍,是杜乾光力争不退。后来中书令长子谢谖多方联系,援引建元四年旧制——“博士五人共论,可定异才,郡选之外,超擢特举”,密邀国子博士,避开古文一派,以巡学为由,赴荆亲验王扬经术。也是杜乾光一力响应,奔走游说,促成此行。
当时五人之中,有三人都以为,此等书绝非少年人所能独撰,一人从疑,唯杜乾光:“天才俊逸,岂可以常理度之?若以疑而弃才,是见骐骥未驰,便谓其不能千里;睹和璧未剖,即断其价非连城。疑而阙之,不若试而明之。诸公既疑,不如一试,倘其学不足观,弃之未晚;若其才果非常,乃斯文之幸。”
几人都被他这番话说动,这才有了赴荆之行。
正当众人感慨时,目光好奇者——毛诗博士(毛诗是当时治诗经中的主流学派,毛诗之外,还有鲁诗、齐诗、韩诗三家,也称三家诗)崔愝突然问王扬道:
“你说‘至于千年之后,多不知真术’,这话从何而来?”
众人也反应过来,都看向王扬。
呃从我是千年之后穿越来的
王扬面现戚色,沉声道:
“庄子说:‘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,知其解者,是旦暮遇之也。’万世之隔,不过旦暮,今之诸儒,于象数一道已多昧真义,千年之下,可以想见矣。”
刘警用力点头,眼中闪着泪光:
“是的是的!正是如此!当今皆仿王弼扫象不论,谁识我真意?今日天降之颜,为我明剖,此天不负我也!”
王扬穿越之前在某名胜处,与某“名道长”偶语,两天后道长突然致电,愿出两万以学易正法,王扬笑而婉拒,非自秘其术,而是无学问底子,非几月可以传矣。魏晋之后,治易多空疏,降至现代,错解缪术,更是大行其道。刘警能一反当时学风,以象为本,卦法又得正轨,王扬很是敬佩。
他再次向刘警